溶溶春水滿方塘,欄檻風微落蕊香。
盡日楊花飛又歇,有時林鳥見還藏。
沉疴不為閑來減,流景知從靜處長。
欲戰萬愁無酒力,可堪三月去堂堂。
《郡圃春晚》韓琦晚年知相州(治所在今河南安陽)時的作品。 那時韓琦年老體弱閑居在家,終日心情煩悶、孤寂和傷感,于是寫下了這首詩。
宋代不設郡,但習慣仍稱州為郡,故州中公署后的園圃亦稱“郡圃”。韓琦晚年既老且病,連一般的公務也應付不了,只能終日閑居;這種生活,對于以天下為己任的韓琦來說,是一種難耐的折磨。而當他對著郡圃的一派暮春景色時,感物生情,這種愁情更抑制不住。因此,前半首就從這些景物著筆,但并非簡單羅列,而是融合了詩人不斷變化的情緒,表現出深厚的功力。
“溶溶春水滿方塘”,一個“滿”字,活畫出春水方生的氣象。當此碧波平岸、春深如海之際,詩人本應開口一笑,愁苦俱忘。但突然之間,微風送來幾縷淡淡的清香,詩人敏感地知道:這是春花正在隨風飄墮。芳時難留,煙景不再,該送春了。詩人目光所對是自然界的落花,心中所思則是生命的凋謝,于是悲從中來。但妙在詩人并不將這種愁情一瀉無余,而是極為含蓄,暗寓于景物描寫之中:“盡日楊花飛又歇,有時林鳥見(即‘現’)還藏。”“盡日”,這是根據當時的觀察作出的推論,從中隱隱可見詩人的閑愁。在用字遣詞上,“又”、“還”,亦意在表現景物的不斷重復,單調可厭,從而展示出詩人心境的煩悶、孤寂。
第三聯由景及人,關鍵在一個“閑”(“靜”也是閑的意思)。韓琦本來是不“閑”的,他一向在朝廷或邊關任職,政事繁劇,軍務倥傯;當身染重病之后,為了調養,才申請回到故鄉相州任職,因為這里是內地,要“閑”得多。后來病情加重,更是終日“閑”居了。但結果,“沉疴不為閑來減”,希望落空了;不僅如此,還因為過于閑散卻又不甘閑散,既有生理的痛苦,又有精神的苦悶,更覺得時間難熬。所以,“流景(即時光)知從靜處長”在字面上和上句是對偶,但意義并非平列,而是遞進一層,抒寫他的傷感。
最后一聯直抒無可奈何的春愁。古人稱酒為“酒兵”,謂酒能消愁,如同兵能克敵。說“欲戰”,就暗含這個比喻在內。“愁”本不可數,加以“萬”字,突出愁多,“戰”字則從反面襯出愁多。愁情既如是之甚,詩人想借酒一澆,無奈因病戒酒,連這也不能做到。于是,一切防守的力量盡失,只好任憑“萬愁”進攻了。
詩的最后一句,詩人用力點破這“萬愁”的由來:“三月去堂堂。”這既是實寫春水滿塘、春花墮地,浩蕩春光正堂堂逝去;同時,它又是虛擬,比喻詩人桑榆晚景,沉疴在身,這是愁的根源,自然界春天的逝去不過是愁的觸媒。詩用五個字將這兩層豐富的內容融為一體,所以極有分量;唯其如此,“可堪”二字才益顯沉重,情調衰颯,詩人不勝其悲。
韓琦 : 韓琦(1008—1075年),字稚圭,自號贛叟,漢族,相州安陽(今屬河南)人。北宋政治家、名將,天圣進士。初授將作監丞,歷樞密直學士、陜西經略安撫副使、陜西四路經略安撫招討使。與范...[詳細]